【棠棣不华】【中卷】30.爱,而不得
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摔在地上的他,逃窜。
他几乎是用这种笨拙的、令人唏嘘的肢体语言来诉说着,面对喜欢的人,不论是谁,都是无助的。
迎新晚会也有老师要表演节目的,外面这么大的动静,早就惊动他们了,连梦溪都从操控室远远的跑出来。
苏沐展一辈子光风霁月,站在那里永远的美丽高贵,永远的笔直和漂亮,还从来没有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丢人过。
可那少年还浑然不觉是自己的问题,伸手来扶阿展,苏沐展下意识的侧身打滚,然后他的面前,就出现了这样一双黑色的鞋子。
再抬头看上去,这样一个人,正温和的向他伸着手。
《周易·乾》曰:“九三,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,无咎。”
“君子”这个词,最初的时候,在先秦的典籍中非常多见,强调的是社会地位,后来人们将它赋予了一些其它的含义,人们说君子之道,成了文人墨客追寻的标杆。
中国文化的君子人格模式特别,西方世界的“骑士”“绅士”“浪人”···都不可与中国的这一模式相较。
他们是存在于这个古老庞大民族中,自身的,早期的,重叠最多,衍深最广,渗透最密的人群。
其实从另一个社会方面,历史风起云涌,多少王朝灰飞烟灭,而中国的文化之所以能够一直传承没有沦丧,也就是有这样的一群人存在。
儒家学派对它有着浑厚的解释,但用一句话来讲:好吧,请你做个君子。
北宋张载《横渠语录》云: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
在苏沐展看来,什么样的人又是君子呢?
就像,苏沐尧那样的。
他没有办法用一句话来诉说,但是就应该向大哥那样的,内心装得下广袤天空,面色永远的波澜不惊,他站在那,就像一个定海神针一样给人安稳和依靠。
现在,他有了另一种注解。
也许儒家所说的君子也应该像面前这个人一样,头发栗色的样子,目光温柔,脸色和善的笑着,浑身充满了书卷气,连白色的衬衫都成了陪衬的反光板。
苏沐展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这样不设防过,他轻轻把手放进那个人的掌心:“与君初相识,犹如故人归。”
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。
那人温和的笑笑,用了些力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,笑眯眯的看着他:“总会再见面。”
梦溪闯进人群里,从那人手上接过苏沐展的手臂,就听见他细细的嘱咐:“快去医务室看看,骨头有没有事。”
梦溪愣了一下赶紧道谢:“谢谢老师。”
说完转过头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站也站不直的苏沐展,旁边刚刚还调戏苏沐展的少年他倒是认识的:“淇奥,帮忙扶一下。”
淇奥还在怪苏沐展刚刚在地上躲他那一下,没所谓的站在一边撇撇嘴:“他不让我扶。”
梦溪拉着苏沐展走了一步,只能单脚跳,可能是崴着骨头了,其实要不是这么多人围着,苏沐展都想坐在地上自己把骨头接好。
众人推搡着淇奥,扶着苏沐展的另一只手,他们三个才得以出了礼堂。
苏沐展出了门就甩开两人自己单脚蹦了二十多米,不管路人的目光径自没有形象的坐在路边的花坛上。
然后就听见后面梦溪问淇奥:“你和阿展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淇奥摇头:“原来他叫阿展,不认识啊,就上次和你跳舞见过一次。”
梦溪心里酸酸的又不好把心里那句:那怎么今天就···
感觉自己特别莫名其妙,明明知道是投影光线的问题,干嘛心里还不是滋味的。
他不太懂。
淇奥站在苏沐展面前:“喂,你没事吧。”
他对苏沐展躲开不让他动——这件事要耿耿于怀很久了,反正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,也不多“阿展”一个。
阿展,这名字真好听。
苏沐展这辈子所有的狼狈都在今天了,从遇上这个让他喜欢而不能的少年开始。
“没事。”
所以他尽量少说话。
男生个子有点高,所以就蹲在苏沐展面前,他再一次尝试:“我叫丰淇奥,刚刚我说的,你真的不答应吗?”
梦溪有点好奇,躬下身子问:“什么事啊?”
没有人理会梦溪,他们认真的相遇,相识,对视。
我自混迹到人间,便忘却了自己,与你相遇,在你的魂灵里,我才知我是谁。
“苏沐展。真的。”
他认真地回答。
真的不答应。
因为你会死掉。
淇奥啊,你来的太晚了,苏沐展在经年累月里早已支离破碎,他没有完整的身心与你站在天地里大胆的相爱。
他是落魄的游魂,从地狱而来,奢侈的在人间行走,怎敌得上你星眉月目,无畏的欢喜?
他怕。
层层束缚,万重枷锁,如铁史一样的家规,无论他翻到哪一页,处处只写着两个字“妄想”。
你是苏沐展的妄想。
他惧。
刑堂从不空手而归,连自己都从未逃脱,手无缚鸡之力的你,会不会像当年的那两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影卫消失在这个世界。
他忧。
原来,今生今世只是徒然一遭,山河岁月空惆怅,如今拒你,而我,终是要等着你。
爱而不得。
原来,这就是——爱,而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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