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棠棣不华】【中卷】45、动如参与商
秋日的暖阳，散落下来，那些枯黄的树叶就有了色彩，金黄色，草黄色，绯红色，霎时间都夺目起来，涂抹出眷恋的味道。
光线还是有些刺眼的，苏沐展左手挡在眼前，眼睛不适的眨了几下。只这几下动作就被旁边的人察觉了，就连人带摇椅一起拽到阳台更里面一点。
奉召皱着眉头警告他：“老实待着，再掉下去，你就在地上趴着，我可不管了。”
苏沐展摸摸鼻子，有些不好意思，只好捡别的事情聊：“你不用给我拿这么多衣服，疗养院什么都有。”
那边忙碌的身影却不听他的，继续往行李箱里塞厚风衣。
这边被自家奉召无视已经习惯了，只好再换话题：“今天秋季考教，暗器是主项，‘哥舒’留给你吧。”
奉召合上行李箱才说话：“都用一样的，哪有自带？”
苏沐展来了兴趣，在扶手上干脆半支着胳膊：“那不一样，咱们是为防身啊。”
奉召把行李箱停在一边，又取了一杯水给他：“苍鹰发现，要说作弊的。”
苏沐展接过倒没有喝，拉着奉召的长袖笑：“他跟师兄告我的黑状是职责所在，你别气啦。”
奉召把长袖抽出，又取了一个行李箱收拾自己的，没有理会他。
苏沐展浅啜清茶，嘱咐奉召:“还有，莫要逞强，平安即可。”
奉召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放进去，闻言只轻应了一声，却又听苏沐展含含糊糊的说道：“无论结果如何，平安归来都有礼物的。”
奉召知道，自家这位主上是个万事都不上心的主儿，这些年冷眼瞧在一边，即使对苏家的一众兄长，他却哪里这样事无巨细的嘱托过。
哪怕年节寿诞，苏沐展都是尽着管家列出礼单，就再鲜少过问了。
倒是自己的生辰，他从未忘却，每年总是费了心思亲手准备，前年的时候刻了一方印章，连玉石都是从苏沐叶手里抢来的，却端的精巧雅致。
到底是被苏沐尧知道了，冷脸说了句：“奇巧淫技以悦小儿。”
彼时阿展躬身，垂下眉眼，回话：“展不堪负。”
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。
只是奉召不知道，苏沐展是用过心的，对他的兄长。
很多年了，久到苏沐展也说不上具体哪一年，他回忆的时候喜欢盯着一个地方放空，声音很低：“我送过的，是大哥生辰。”
他从年后就开始准备的一幅字，每日无论功课完成到几时，定时的跪地诵经祈福所得的香灰，调和进墨里，世人皆知苏家少主一手字有市无价，他足足用了多半年的时间，才书出一副百寿图。
苏沐叶知道的时候直摇头说：“便是金子去做字，也不比此卷。”
彼时阿展年少，听过只觉得受到夸赞，十分心悦，只心里总是忐忑的，只怕大哥不喜欢。
事实上，阿展委实多虑了，苏沐尧根本就对他的卷轴不感兴趣。
生辰那日，他早早的起床，满心欢喜的捧着礼物去找大哥，刚跪在地上还没有说话，苏沐尧就照头把他昨日的功课扔在脸上。
“你怎么这么笨？！”
······
“教不会了是吗？！！”
······
“字迹不端！心浮气躁！天天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！！”
······
“你真是让我失望！！！”
阿展愣跪在原地，眼下乌青确实看上去十分没精神。
苏沐尧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，一手接过去，却并没有打开，直接用卷轴抽在苏沐展后背上。
那字是送给大哥的，苏沐展珍视非常，锦囊玉轴，颇有分量。
击在身上，苏沐展一时不知，是心里听到那样的话难过，还是身上比较痛了。
直打的他跪趴在地上，苏沐尧将手里的东西狠狠一甩，碰到墙上，玉轴在里面撞得粉碎。
苏沐展鬼使神差的爬过去，后背寸宽的条条肿胀使他在路上停顿了好几次，他不想让苏沐尧在自己生辰的时候这样生气的。
他想让大哥高兴，哪怕不是因为自己。
可惜，自己只会让他失望。
他这几天熬夜完成功课，卷轴收工，一笔一划一装饰，全是他亲手所成，如今被人弃如敝履，不算心痛，只觉得心口的位置放了一个洞，呼呼的大风灌个不停。
苏沐展伏首于地，轻声说：“沐展懈怠课业，牢兄长费心教训，今后再不敢了。”
那天，怎么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，苏沐展已经不记得了。
还是夜晚的时候，兄弟几人坐在一起，苏沐叶拿着礼单皱着眉头，不解的问了句：“凤皇儿不是做了百寿图，如何不在？”
苏沐尧接过礼单：珍珠缸、玛瑙碗、玉如意······
全如外人所赠。
又想起晨时他手中所捧，不禁皱了眉头。
苏沐叶环顾四周，只不见凤皇儿，看着苏沐尧的神色，不用问也猜到几分。
书房里，苏沐展正在静心习字，见仲兄进来只能停下见礼：“仲兄安。”
苏沐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，只随口说了句：“寿礼备的不错。”
苏沐展笑了笑：“是。”
“百寿图呢？”
苏沐展依旧笑着：“阿展胡乱涂鸦，已经扔了。”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苏沐叶紧追着问。
苏沐展歪了歪脑袋：“仲兄别问了，总之是我自不量力。”
也是从那时，每到年礼节下，苏沐展只嘱咐管家：开库房，寻些金银器物送过去。
所以大哥才会在知道他亲手为奉召准备生辰礼的时候，说那样的话吧。
后来，苏家所有人都知道，自家少主养了个金贵的孩子，衣食住行皆是上品，慢慢的，【优渥公子】的名号也就传开了。
那少主听完抚掌大笑，后来，索性又给奉召刻了一方金质上书【优渥】的小章，苏家对于少主此举也便见怪不怪。
似乎，他在意的，只有这些了。
可是，现在不是了。
奉召看着在躺椅里安睡的人，龙眉高贵，长睫摄人，呼吸清浅，仿佛最是不谙世事。
他拿着手机和那个少年聊天的时候会笑，偶尔发语音，声色温柔：“好呀，早点睡，晚安。”
即使身体损害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去疗养院，也不见他怨怼半分。
他还是浅浅的嘱咐自己：此行平安为好。
手腕上绑着的纱布洇出血来，不是刑罚所致，是上药的时候耐不住痛，铁链伤的。
奉召没有让他继续睡觉：“醒醒，该走了。”
摇椅来回晃了晃，身子底下是让奉召铺了好几层垫子才躺上来的，苏沐展不耐的应了声“恩”。
却再无动静。
这人起床气很大，奉召懒怠理他，招呼站在门外的人，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走。
苏沐展让人摇晃的睡不着，远远的挥手：“走啦。”
去疗养院的路上却接到了淇奥的信息：【好想你啊。】
苏沐展笑：【恩。】
淇奥：【我想去找你。】
苏沐展看着这五个字，愣了好一会儿。
吃苹果咬第一口，脆生生的苹果发出咔嚓一声；吃西瓜挖中间那个球，放进嘴里甜的牙疼；芒果切花一口一块，软糯酸甜简直天堂；荔枝刚剥出来，一口咬下去汁水飞溅；草莓刚洗好了，满满一盆。
你第一次想要吻我的时候突然停在一英寸的地方，呼吸有些急促而温热。
甜过以上所有。
阿展回复：【好。】
然后发了疗养院的地址给他。
西蒙·波娃曾在《越洋情书》中写道：我渴望能见你一面，但请你记得，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。这不是因为骄傲，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。
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，我们的见面才有意义。
难不成，却还要单恨此生长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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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谢大家厚爱，久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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